70年代丨高文军：那一年，我们黄山邂逅邓小平

作者简历

本文作者高文军，1954年生，江苏南京人。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78级。90年代初赴日留学，退休前在日本的大学任教。题图摄于2012年毕业30周年回校。

原题

那一年, 我们上黄山……

作者：高文军

去年暑假中，突然想起四十年前的一件往事。

1979年，大学第一年的暑假到了。78级的我们入学时的兴奋虽然稍稍收敛，时逢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，年轻人内心的骚动如何平息得下来？暑假前，几个同学一起商量，打算到附近的黄山去玩玩。那时候，大家都还穷，旅游远未成为时尚。不过是年轻人好动爱玩儿，出门看看去的意思。一行五个人中，有四个“带薪”的，也可算是小阔佬了。

那时的黄山还不通火车。我们火车坐到芜湖后，便只能搭公交车了。皖南一带山青水秀，未至黄山，已觉神清气爽。

汽车休息时，一个无锡的同学下到路边的小河去洗手，不当心把墨镜掉进河里。他赶紧下水去摸，没想到清清河水，竟然把他口袋里的手表（一说是钱包）给冲走了！

我们站在河边，眼看着不到一分钟内发生的这一切，目瞪口呆之外爱莫能助。千呼万唤把垂头丧气的他叫上来后，两个女生在小河边“立此存照”。（下图）

黄山不愧是古已有之的风水宝地。

夏季，甭管口袋里有钱没钱，观光客还是不少。其中很多我们这样的大学生。

刚到黄山山脚，就听人们在传，说是邓小平也来了，可能会封山。可我们来都来了，走一步算一步吧。

那时根本没什么缆车，只能徒步攀登。年轻人一多就容易兴奋，上啊！我们五人边爬山，边跟别的大学生们聊起来，年轻人，共同语言多，很快就彼此熟识了。虽然累得够呛，心里都愉快着呢。

记得好像是途中住了两宿，越爬山越高。

第三天，我们先挑战“鲫鱼背”，（记忆中那儿是最险的一段，刀削斧劈般的悬崖，一个个只敢俯首帖身紧紧扒着岩石才过去）然后经过莲花峰，准备晚上投宿“北海”宾馆。

谁知道在这里，真的碰上邓小平一行了。

宾馆二楼以上全被包下，一般的旅客不分男女在一楼打地铺。凭着学生证，可以一人领一条小席子。我们已经累得像狗，有“一席之地”就很不错了。（来晚的人就没有了。）

那时真是年轻，硬邦邦的地上一张席子一铺，也就呼呼大睡起来，根本顾不上睡在旁边的是男生还是女生。

第二天，邓小平一行先出门。因为这是他黄山之行的最后一站了，为了感谢工作人员，在宾馆门口一起合影留念。

他们那边刚照完，被拦在边上旁观的我们同学中最机灵的一个，“噌”地蹿到邓小平旁边，（他是公安下来的，穿一身公安服，警卫人员没在意）大声说：邓副主席，我们是南京来的大学生，非常感谢您，想和您一起拍照留影！

警卫人员醒过神来，欲拦已经拦不住了。

邓那时可能并未听清，但年轻人的心愿却不难理解。他微笑着略点点头，我们另外四个一涌而上！万里也在旁边。邓还看看我们的校徽，问是哪个大学的。万里也看看，替我们回答着。

本来正围观的大学生们缓过神来，有机灵的赶紧冲上来。咔嚓！（我们班男生好没风度哦，关键时刻就把女生挤到后面去了）

事后，惊出一身冷汗的保卫人员头头把我们那同学一顿好训：亏你还是当过警察的，怎么能这么干？出了事谁负责？我们那同学唯唯诺诺连声道歉。我们在旁边都不敢插嘴。

那一次我们运气真不错。告别了邓小平后，在“北海”排云殿一带，又遇到香港《白发魔女》剧组的现场拍摄，得以和鲍方鲍起静父女合影。还有南京出生的《巴士奇遇结良缘》的司机扮演者。当然，所有这些，和刚才与邓小平合影的兴奋比起来就退居其次啦。

回到南京，感觉收获满满，不虚此行。

可照片照是照了，怎么才能拿到手呢？别的同学都觉得没戏，压根儿没把这当回事儿，只有我一个人不死心！琢磨来琢磨去，我动笔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致邓小平。

信中，既为自己这一群当时的冒失行为道歉，也表达了我们这些大学生对他的敬意。当然，醉翁之意，还是在于那照片啊！

信写完，觉得自己的字赖巴巴见不得人，就请五人中字儿最好的同学把信工工整整抄了一遍。然后，我略带几分抖活地到市中心的新街口邮局去寄信。

信封写着：北京国务院邓小平办公室！

邮局女职员看了我一眼，我略一挺别着校徽的胸脯，（这是那个年头的时尚）也瞅她一眼。她什么都没说，收下了。然后，这事就过去了。

开学没多久，午饭时，班邮员（就是上黄山五人之一的那无锡同学）忽然挥着一封信冲着我大叫：高文军，快看看，有信来啦！

因为我当初寄信时，署的是大学名、班级和自己的名字，没想到早被他们男生擅自打开了。

信来自安徽日报，大约是邓办转过去的。

我在信上说了是五个同学，人家就真的寄来五张照片！哇，这事一下子在全校都传开了......

往事越卌年，邓公挥鞭，东临黄山有遗篇。

后来想想，那时正是万里在安徽鼓励农民搞包产到户，紧锣密鼓，一个时代的新篇章正在谱出。邓好像是视察的意义去的安徽，顺道上黄山，让我们巧遇了。

数年后，与家人再上黄山，当年的“北海宾馆”已经被拆。旧址上，立着一块巨大的邓小平画像，永远静静凝望着眼前的大地河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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